2015 年 5 月 1 日
P 隨筆
《我是公民,也是媒體》出版了。昨天下午我們舉行了新書發表會。這本書由台大新聞所策劃,十二位作者採訪、撰文,洪貞玲主編,徐元春審訂,前後也接近一年了。看到準備了這麼久的作品終於面世,大家都很開心。有圖為證。:)
此書的副標是「太陽花與新媒體實踐」,但我認為太陽花的意義還不只在新媒體上,所以我也寫了一篇序文<一場知識改革的起點>:
2014年3月底,太陽花學運開始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我注意到一則新聞,說是有文創廣告業 200人連署聲援學生,並推派代表到立院議場向學生表達支持。參與者有網路基因、奇禾互動行銷、奧美廣告、智威湯遜、不來梅網路、DDB廣告、電通國華、雅虎奇摩、樂奇數位等,許多知名廣告、行銷公司的總監、創意指導等人士。他們說「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包括一些國際廣告公司的高階主管都在其中,很讓我好奇。所以我就聯絡他們,約他們一見。
我們見面那天是4月1日。當天白狼號召反反服貿遊行,很多人都擔心萬一有流血衝突、場面失控。那天有七位廣告、行銷,尤其在數位方面的高手出席。會議的結論,是他們回去想一下有什麼可以協助學生的地方,提一個方案。而會快要開完的時候,上網一看,才知道現場沒有見紅,倒是紅了來來哥。大家都很開心。
大約一個星期後,到了續談的日子,來的人只有一位,是網路基因的總經理施俊宇。他跟我解釋,一方面是當時太陽花已經宣佈退場日期,學運即將告一段落,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告訴我:他們發現所有他們想到學生應該做的事情,學生都做了。包括「割䦨尾」。他說:「他們差的,只是執行的精細程度而已。」
由於我在出版業,所以一直很關心知識如何取得與應用。
近年來,許多領域的知識都在網路和數位的發動,或者推波助瀾下,快速變化與更新。各種舊有的典範、方法、標準和程序,都在顛覆、重新定義。
我從資深音樂人倪重華那裡聽到他們產業一個例子。過去動輒幾十萬張,暢銷的甚至可以百萬張賣的CD,今天的銷量通常只能以幾百張計。音樂工作者的收入轉為以現場演唱會為主。
倪重華跟我說,這使得歌手必須面對兩個課題:一是鍛練身體,可以讓自己在舞台上打開身體來演唱;二是要養成良好的生活紀律,讓自己可以適應表演時間在晚上,卻又能長時間奔波各地轉場的工作節奏。
我又因為和軟體工作者唐鳳的合作,實際體會到另一個例子。
軟體工作也有兩個新課題。第一,軟體過去需要針對電腦系統的不同而寫不同的版本,然而今天卻有些新的方法可以打破這些框架的限制;第二,過去你擁有一些軟體的元件當珍貴的資產看,然而今天卻往往要當負債看,因為各種應用的載體太多,你想要獨自負擔這些軟體元件相對應的更新,在時間和金錢成本上都成了不可負擔之重。
以唐鳳為代表的許多人之推動「開放源碼」,正是基因於此。「開放源碼」鼓勵大家把自己寫的軟體元件公開,彼此使用,我本來以為只適用於一些公益活動的領域,卻發現也是追求各自商業利潤的好解答:你付出把自己軟體元件開放的代價,卻可以換得全世界為你軟體元件進行更新、持續開發的好處。所謂「協作」、「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精神和收穫,在「開放源碼」做了很好的體現。
因為社會上各種工作典範、方法、標準和程序,都在顛覆、重新定義,所以從學校裡取得的知識有相當大的侷限。
這一方面是因為今天的學校教育把知識領域切分得十分細碎,對應不了社會上許許多多原來不相干、不同領域的工作,日益發生互動和連帶影響的現實;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知識變化的速度和幅度太快太大,學校教育的更新往往追趕不上。
這使得任何一個進入社會的人,都不可能只是倚賴從學校或課堂上得來的知識。
這也使得沈從文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更加真切。沈從文說:他喜愛看一本小書,也愛看一本大書。他說的大書,就是指社會這個大環境。
人生的知識從來都不是只來自書本,今天尤然。台灣尤然。
太陽花學運裡發生的事情,正好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例證。
我們都知道台灣應試教育的一個害處。
學生即使進了大學,所進的課系大部份都是成績和分數落點的結果,與自己的志趣關聯不大。更嚴重的是,(至少)中學六年被各種考試壓得難以呼吸之後,一旦終於進了大學,對很多學生來說,「由你玩四年」是最重要的享受。
當學生進入的科系和自己志趣沒有關係,又因為長期考試壓力的後遺症而對吸收知識這件事情所產生的排斥,你再怎麼想要刺激他產生興趣與動力,都可能事倍功半。也因此,大學教育的意義和價值,成為許多人討論的焦點。
太陽花運動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新的可能。
許多年輕人被考試教育所破壞(如果我可以不用「摧毀」這兩個字)的對知識吸收的興趣,因為他們對自己關心的社會議題的熱情,而重新點燃了。
不說太陽花運動期間那麼多學生熱中於在街頭吸取他們對「服貿」議題、各種民主議題的知識。以台大新聞所e論壇為例,全台灣大量學生展現了他們參與「即時協作」(Hackpad, UStream)、社群媒體經營、群眾募資、互動式視覺圖表報導的知識創造和分享。
社會參與成為追求知識最大的動力。
社會參與成為獲取與實踐知識的場域。
這兩個知識「協作」的精神和重點,透過太陽花運動,在台灣得到實證。許多帶著自己的專業與誠意想要支持他們的廣告、行銷專家,結果發現他們所有想到的事情都被學生做了,只是差一點執行的精細度而已,正是太陽花學生透過社會參與,獲取並實踐知識的實證。
太陽花運動,是台灣許多事務改革的起點。
台灣人,尤其年輕人,因為社會參與而重拾他們追求知識的熱情,因為社會參與而實踐他們的知識,是關鍵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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