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立志的兒童人權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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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立志的兒童人權之父】
《柯札克猶太隔離區日記》本來是我七月最想談的一本書,結果因為太想了,結果就成了七月底才談到。
1.
二戰期間,可歌可泣的事蹟很多。但是我自己最先想起來的,是兩個波蘭人。
雅努什.柯札克( Janusz Korczak)正好是其中之一。
柯札克生於十九世紀末,是一位醫師、作家,也是終身關注兒童權利和教育的社會運動家。
在中華民國建國的1912年10月,他就開始在華沙經營一個四層樓,觀念、組織和方法放到今天都仍然可謂先進的「孤兒之家」。
而隨便在網上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他畢生關注兒童人權與教育,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就是照著他的理念制定。
換句話說,柯札克是引領整個二十世紀兒童權利和教育觀念的先鋒。
2. 納粹佔領華沙後,柯札克和他收容的猶太孤兒,不得不被迫搬出他經營數十年的「孤兒之家」,進了華沙的猶太隔離區。
他們在猶太隔離區裡待了兩年時間,直到1942年。
那年七月到九月,納粹每天從隔離區送幾千人到特雷布林卡集中營,前後達二十六萬人。而柯札克所收容的大約200名孤兒,是被要求在八月的某一天送走的,先到烏姆許拉格廣場,再被載走。
柯札克本人本來是可以不在其列的,但他選擇主動陪同孩子擠上一輛載運家畜的貨車,一起去了集中營。
因而我們看到這樣的場景:一群孩子舉著旗幟,帶著最喜愛的玩具和書籍,互相手牽手前行。走在前排的,我們甚至可以看到有人臉上帶著笑容,像是要去遠足。而陪同他們走在最前排,讓他們緊緊拉著手的,是一位戴著眼鏡,身形瘦削,微低著頭的老先生。
柯札克會做出那個抉擇,陪孩子一起去集中營,不論當時他是否知道那實際上是滅絕生命的地獄,都是出於一個信念:他無法讓這些孩子孤獨地踏上那段黑暗之路。
二戰結束七十多年,但柯札克陪同孩子走向死亡的形像,成為永難磨滅的勇者與聖者的象徵。
3.
然而,波蘭一位研究柯札克的學者在這本書的導讀裡寫了一段話:
「我們對柯札克最深刻的印象,是他最後走向烏姆許拉格廣場的傳說,這傳說後來不斷在詩歌和文章中被重述。然而,傳說掩蓋了他的人生、事蹟和創作。」
他說,「這種想法基本上是對柯札克這個人的侮辱,是對關於他的記憶的不尊重。 眾人眼中不凡、英雄式的舉動,對柯札克來說是理所當然、再自然也不過的,完全符合他的人生觀和教育宗旨, 他無法做出其他選擇。」
換句話說,與其注意柯札克那英雄、聖者的一幕,不如更了解柯札克這個人,他平凡的一面,人性與包括脆弱與陰暗的一面,但又為何及如何從中生出他終生堅持的價值觀。
《柯札克猶太隔離區日記》正好提供了一些我們可以近距離觀察柯札克的機會。
4.
這本書是柯札克在他人生最後三個月時間裡寫的。
在隔離區裡那段時間的柯札克,又累又弱又病。
一位幫他看病的醫師如此記下他的模樣:
「他很削瘦,臉頰長滿紅斑,眼睛很紅, 說話很小聲,呼吸困難。 X光顯示他胸腔有積水。柯札克醫生對此毫不在意。他問, 積水到了哪裡,當他得知,積水還沒到第四肋骨,他擺擺手表示這只是小意思。」
但是這樣狀態的人,在他開始寫日記的時候,透露了他有著多麼熱情的寫作構想。
有一本厚厚的書,關於孤兒院的夜晚和孩子們的夢。
有一本上下兩冊的小說,關於巴勒斯坦的故事。
有許多科學家和思想家的故事。
有下一個五千年,在最美麗的奧林匹克,詩人和音樂家的戰爭。
又因為他手上有五百筆關於孩子身高體重的資料,「我怎麼能不寫一本書,談談人類那 美麗、堅定又愉快的成長? 」
最後,他說要寫「自傳。 是的,關於自己,關於渺小又重要的我。」
他寫的這三個月日記,幾乎把這些層面都觸及到了。
他不只是記錄了在猶太隔離區的日常,也在以文學的筆觸描繪時代的容貌;他不只寫那三個月,也在寫他自己一生;他不只寫孩子,也把自己真實的喜怒和個性都寫出來。包括他隨身帶著自殺用的毒藥,以及伏特加為他舒解壓力的感受。
他的寫法也跳躍得很大。有沉思、自語、流水帳、故事、憤怒的渲洩,還有夢想,以及文學的筆觸。
像是某種預知,日記的最後一篇是這樣寫他看到的一位納粹軍人。結尾有像沈從文小說《邊城》一樣的韻味:
「我在澆花。窗後是我的禿頭,真是個絕佳的瞄準目標。 他手上有槍。為什麼站在那裡靜靜地看?
「目前沒有命令。 也許他之前是個鄉下的老師,或是一個公證人,或者是萊比錫的掃街工友,科隆的服務生? 如果我對他點頭,他會怎麼做?或是友善地揮手? 「或者他不清楚目前的情況?
「也許他昨天才從遠方來…… 」
5.
整本書最多,也最主要的,還是他隨時對孩子的關心:
「床上好軟,好溫暖。起床對我來說會是件難事。但是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我會在早餐前給孩子們量體重。有史以來第一次,我對本週的結果不感興趣。他們應該 要長胖。(我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餐孩子吃生的胡蘿蔔。) 」
柯札克不只關心自己照顧的兒童,連看到街上垂死的兒童,他也會思考:
「這些街童要送去哪裡。不能把所有人送到同一個機構,因為單一機構無法負荷,應該要分散送到不同的機構。哪些機構要收?誰要去護送這些孩子?孩子暫時安置在警局時應該獲得什麼照顧?警察該如何對待這些孩子?醫院應該要有什麼設備?這許多許多的小細 節,柯札克都會仔仔細細地思考、規畫。 」(譯者林蔚昀整理的話。)
我一直很好奇像柯札克這樣的人,他對兒童的各種權利和教育有這麼無所不至的關切,這種個性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他的日記也有一些披露。
「我應該在(五歲)那時候,就在私密的談話中告訴了外婆我改變世界的遠大計畫。我的計畫不大也不小,就只是把所有的錢捐出去。要怎麼捐,還有要捐到哪,捐了之後要怎 麼做,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而我想要解決的問題很困難:要怎麼做,才能讓世界上不會有髒兮兮、衣服破破爛爛、飢餓的孩子? 」
一個人在五歲的時候就立了這個志向,他終生實踐,也就多少可以理解了。
而柯札克對兒童的權利與教育之重視與實踐,其影響之大,可以從林蔚昀談到的一個例子得到反證。
「許多讀者(尤其媽媽)都對我說,雖然知道柯札克的理念很棒,她們也認同,但不敢看柯札克的作品,因為無法做到他書上說的,會覺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譴責。」
6.
最後來談談怎麼讀這本書。
林蔚昀的建議是:「讀這本書的最好方式是隨機翻開,每晚讀一點,就像柯札克每晚寫一點一樣,然後慢慢地去理解。」
她說在給這本書的翻譯收尾的時候,剛好是武漢肺炎開始在全球蔓延的今年二月。當時雖然每天外在的生活都有許多不安,但每天晚上打開檔案,翻譯柯札克的作品,「卻讓我有一種平靜的感覺,雖然我知道那裡面寫的是比現在更可怕的黑暗幽谷。」
接著她寫了自己的感想:
「那種平靜感從何而來?我想,那是因為柯札克讓我看到,在不安和絕望中,依然 要坦然面對當下的生活,做好每天該做的事。不管怎樣都要努力,直到最後一刻,畢竟最後,能夠穿越黑暗的不是苦痛,而是光。」
我很同意她的說法。
只是我自己還是一口氣讀完了。就當讀一本意識流的文學。
雖然很多地方也許來不及消化,但我迫不及待地想多了解這個人一些,多體會他那獨特而珍貴的價值觀,是如何形成又展現的。




圖畫得很小,膽子很大的媽媽寫下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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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畫得很小,膽子很大的媽媽寫下的日記】
這個月我們有一本新出的本土繪圖作家 Soupy Tang的書。因為她當了媽媽,所以寫的是《Soupy 媽媽日記》。
連續看了《假聲男高音》、《光年之森》、《引路者》等圖像帶來各種衝擊的書之後,讀這本《Soupy 媽媽日記》很放鬆也很愉快。
Soupy嫁給了一位蘇格蘭先生,生了寶貝之後,談她從懷孕期開始的媽媽經,寵物經,花草經,比較台灣老爸和蘇格蘭公公,用她很自然地又功力十足的圖畫,平靜又會引人微笑的文字,構成了這本書。
Soupy說這是她寫給兒子的圖文記。但適合讀這本書的人很多。
因為她介紹自己「喜歡觀察生活中所有不重要的小事並記得所有小細節,圖畫得很小,膽子卻很大,享受一個人帶著皮箱去各國旅遊,只要有杯熱茶心情就會放鬆!」所以其實她在記錄的還是自己膽子很大地在生活裡的探險。
我還沒見過她,但是相信是一位見了之後可以聊很久的人。
Soupy媽媽有兩場和讀者見面的活動。
明天星期六,7月18日下午三點,是台中場,在國家歌劇院五樓image3非常圖像空間,報名網址:https://bit.ly/2YKPPoD
下個星期六,7月25日下午一點半,是台北場,在寶藏巖 閣樓青年會所-記憶202房,報名網址:https://bit.ly/2VAbLB0
下面摘幾幅我很喜歡的圖。







陽光男孩和海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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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男孩和海】new
徐至宏在田園城市書店有個他說是「懶惰」的展。就是他這次《大海的一天》畫展,之前開展他都沒有出現,今天最後一天,他才來導覽並加簽名會。
總之,今天我很幸運地在一個陽光亮得不得了的下午趕上這位陽光男孩的親自導覽。
這是他在蘭嶼、基隆、馬祖三地駐村,和海洋相處的作品。雖然看書的時候我就對一個地方深受吸引,今天聽他說完之後,就更想去了。
那就是馬祖的東莒島。阿宏推薦說要去的話就至少要留宿一晚。
那是當然。一定要看看那裡夜空的星星。
下午看到那麼多喜愛阿宏的讀者,很開心。
其中有一人揹的包上,有一段話,很勵志:「Be Inspired. Get Involved. Take Action.」
他說下一站要去宜蘭駐村,加油,阿宏!















2020 年 7 月 10 日,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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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應該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吧。
不然,不會我們就一起在一個路邊的屋簷下避雨。
我記得眼前灰濛濛的雨簾。
還有左前方不遠,也在看雨的那個女孩子。
她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學。
那天怎麼會同時在那一個屋簷下避雨,完全不記得了。
只記得我們一直被困在雨簾中。
記得我們一直一句話都沒有交談。
她穿的白色校服被雨淋濕,隱約可見背部胸衣的輪廓。
我就偶爾偷瞄她一眼。
看著〈花火〉,我想起五十年前的往事。
〈花火〉,是谷口治郎《引路者》短篇故事集裡的最後一篇。也是他道地生平最後的創作。
故事講一個男人在一天傍晚,在路上遇見一個走在同方向的女人。
陌生的女人,和他聊著天,讓他逐漸想起一些事情。
尤其,當他看到那女人雪白的頸子的時候。
我勾起自己的回憶。
我相信每個人也都會勾起各自的回憶。
每個人應該都有個在生命中大多會忘記,但總會在一個特別時刻會特別想起的事情。
只不過我是想起來覺得很溫暖的一件事,故事的主角則不是。
在谷口治郎筆下,是很迷離的一個故事。
《引路者》裡,還有一篇<魔法山>,可以說是黑白版的《光年之森》的補充,或是對照。
對《光年之森》看得意猶未盡的人,可以看<魔法山>。
雖然是黑白的線條,谷口治郎把山巒和氤氳照樣畫得幽渺又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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