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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招: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八回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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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招: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八回】下篇

王風一點也不像他的大塊頭看來那麼笨重,倏然而至。

我急退。他的劍跟進。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自己的劍,他再進,嗤然在我袖子上劃開一個口子。

「好啊!」一夥圍觀的人轟然叫好。

我臉更紅,往旁躍開。王風緊追不捨,又是一劍,我章法大亂。他劍鋒一轉,差點刺中我大腿。

「好啊!」一夥圍觀的人又轟然叫好。

我覺得額頭上滿是汗水。因為狼狽不堪,也因為驚恐。

剛才自己覺得行雲流水似的走劍感覺,全然消失。我提醒自己:要拿回自己的劍,可不能死在自己的劍下。但是耳邊嗡嗡然的響聲讓我沉不下氣來。

「三招之內,要你斷一條胳臂。」王風有點笑嘻嘻的。

「兩招!」「一招!」此起彼落的聲音。

王風一劍又來。這次我閃開。他的劍如影隨形地跟來。

我想再閃的時候,突然想起勿生那一劍。他眼看女惡兩把彎刀就要砍上自己,卻一劍劈向他腦門。

你要不怕死,才能不死。

眼看劍往我的左胸刺來,我揮手一劍就劈向他的脖子。

王風咦了一聲,急急回劍擋開。

噹然一聲。

好像是我那把劍在誇讚了我一聲。也好像告訴我:要拿回它,就得先贏了它。

我穩住了腳步,深吸口氣,不等他再來,我先出劍。

早聽人家說,要會打架,先得會看人家的拳頭怎麼打過來的。要比武,先得會看清劍是怎麼一路一路來的。之前跟人家比劃的時候,都強作明白人,覺得這難不倒我。

在這個生死關頭沉著下來之後,卻真正體會出心得了。

王風躍開出劍。之前我先看到的是劍刃光芒,現在卻突然先看出他劍的來路。不知怎麼,王風的劍的速度,在我眼前似乎慢下來那麼一眨眼的功夫。而這多少來的一眨眼功夫,足夠我多想一下如何反擊。

我就這樣和他連拆了五、六招。

周圍的人先是鼓噪起來。「過了三招啦!」「二哥你難看啦!」

再接著,聲音比較小了。

我可不管他們。只覺能夠把對方劍招的來去盯在自己眼下,越來越清楚,一劍劍回擊又能越來越自在,有種通體逐漸舒暢的感覺。

王風的額頭有汗水了,我幾乎看得清一顆一顆的,還有那突起的青筋。

「噹!」王風好不容易擋開我一劍,腳下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那個姿勢有點引人發笑。果然聽到人群裡有些動靜。

「他媽的!笑什麼笑!」王風大喝一聲。我瞄了旁邊一眼,其實沒看到什麼笑的人。「還不快給我上!」他又大吼了一句。

這下子猛地就有三、四個人圍了上來。

嘩啦啦的,鍊子鎖、長槍、長刀的,什麼都有。

不知是這些兵器的光芒刺眼還是什麼,我的眼角又急劇地抽搐起來,一下一下的。

我大喝一聲,先劈向那個使刀的,沒等招勢使老,轉身一劍,把使長槍的手裡的槍柄喀嚓一聲砍斷。可鍊子鎖可沒閒著,呼嘯一聲長鍊帶著一個鎖頭掃過來,我剛剛仰身躲過,使刀的又一刀砍過來了。

我再一劍格開。旁邊另有一把不知什麼時候打哪兒出來的鉤子伸了過來。我仍然可以每一招都看得挺清楚的。但,人家幾個人同時招呼,我真是忙不過來。現在,這把鉤子好像就剛好等在那裡,看來是躲不過去了。等我奮力一擊,把鉤子擋開,可這時候補進來的一劍,卻是再怎麼樣也要把我從胸膛劈開了。

我看到那一劍是王風出的。連他臉上猙獰的表情都看得挺清楚的。

嬋兒。

我想起了她。

那個星空也浮現在眼前。
我以為找到的歸宿、夢想,就這樣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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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招: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八回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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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招: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八回】上篇

我那天晚上怎麼進衙門的,完全沒有印象。後來要上刑場的時候,也糊里糊塗。現在走進來往裡看,跟以前家鄉的衙門沒什麼兩樣,院子比較大一點。

身後門關起來。王風跟那幾個捕快、衙役之外,朱大爺有三五個朋友也一起進來了。

朱大爺看著我的眼神,多了種興奮。其他人都被擋在外頭,可聽得見嘈雜的人聲。

王風說:「小李,給他一把劍。」接著說:「朱大爺,您先寬寬衣。等一會兒就跟他輕鬆走幾招玩玩。您慶壽,一直找不到適合的禮物,安排這個節目,希望您當意。」

「這好這好。以武會友!以武會友!」朱大爺一面脫外袍,一面說:「這比送什麼禮都好。」

等他整理好,內院出來了一個人,端了把劍給我。

我拔出劍來,握起來沒那麼趁手,劍也沉得多,揮動一下也還可使。

四周一陣金鐵之聲,院子裡除了王風之外,所有的人也都把自己的兵器亮了出來。朱大爺一手持劍,一手捏著劍訣,特別聚精會神。

「沒什麼,觀戰。」王風說。他退了幾步,揮揮手,其他人也都撤出了一個空間。

從剛才看到我的劍掛在王風腰上的那一刻,有一件心事突然明白了。

我以為是為了保護嬋兒回來取劍。重新看到劍,才知道對那把劍放不下才是真的。

不只因為這是我人生的啟蒙。

對那位不肯當我師父,但事實上恩重如山的人,我也沒法交代。

這把劍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

現在想著要把劍贏回來,我只覺初出家門的興奮和勇氣都回來了。

朱大爺看著我,謹慎地說了聲「請」,探了一劍。

我側身避過,也輕送一劍。朱大爺才要接招,我劍鋒轉向,斜削他左胸,他再回手要擋,我已收手而退。

看我這第一招,王風已經「咦」了一聲:「三才劍法?」

我知道行走江湖的人用這種腔調說一聲「三才劍法」的意思。像是湯麵,吃是能吃,用是能用,總有點俗,不登大雅之堂。

我才不管他們。為了讓手裡這把劍使得趁手,我先拉開圈子,不和朱大爺近身相搏,一貼即退。跟平常練劍的時候一樣,默誦起我的詩。

東海有勇婦
何慚蘇子卿
學劍越處子
超然若流星

朱大爺以為我怕了他,高喝一聲,快劍向前。我見招拆招,左右挪移,心底繼續默誦那首詩。逐漸,劍使順了,我的攻勢就多起來。相反地,朱大爺開始有些手忙腳亂。

捐軀報夫仇
萬死不顧生

就在再過了兩回合,他一個踉蹌的時候,有人跳進來架了一劍,把朱大爺護在身後。

「哈哈哈哈,這下子有什麼好說的呢?」是王風。

「怎麼了?」我摸不著頭緒。

「你輸給了朱大爺,有什麼好說的呢?」王風說。

我愣了一會兒,氣血上湧,先說不出話來,再接著大叫起來:「你們要不要臉啊!誰輸給誰啊!」

王風仰頭哈哈一笑:「誰輸給誰都一樣。反正你是出不了這個門。」

「不是說打贏了他,就開大門送我出去的嗎?」我急著又補了一句:「你說話不算話,不怕被天下人笑話嗎?」

王風仰頭哈哈一笑:「我說,開大門送你出去。沒說是送你直著還是橫著出去。」

我臉脹得發燒。「放,放你媽的屁!」我那時還不會罵髒話,半天只迸出這麼一句。

「我媽的屁都給你放。」王風慢條斯理地說。

那一夥兒人敞聲笑了起來。朱大爺和他的朋友也都是。

王風抽出了劍,我的劍。

我的心頭一緊,眼角也突然沒來由地抽搐起來。我要和自己最寶貴的劍一戰,心情翻騰不說,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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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劍: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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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劍: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七回】

我進了城。時近中午。

回來取劍。

這是那夜從星空回到現世之後做的決定。

人生前程,朦朦朧朧的心思都清楚了。就是要跟嬋兒一起。

活著有了最大的想頭,但也有了恐懼。

我何其幸運,能把老虎活活殺了,保護了嬋兒。但那是太多凑巧。人世的凶險,老虎還算小的,不能總靠運氣。

我也想起那些淪落的流民。比起他們,我也沒有好多少。想到這,心頭像是拉開一個口子,口子裡有個聲音:就憑你也想保護嬋兒?

如果手裡有一把劍的話,就不同。

再說,殺了老虎之後,我覺得整個人不一樣了。天下事,好像再沒什麼好怕的。

所以,想回城裡一趟的心思,是老虎嚇出來的,也是牠給了我勇氣。

這樣,就在中秋的晚上,我趁他們入睡,半夜自己摸黑下山。

到了城外,天已經大亮。我遇上一家人歡天喜地迎親,省了盤算怎麼混進城去,夾在人堆裡就進去了。

照過去的經驗,衙門裡的人,總有人奉承,每天都請吃請喝,經常大白天就有人醉醺醺的。那天在牢裡聽他們說話,該是常去一家「大吃家」,那位二哥迷上了飯館裡的什麼人。

記得在我住的那家客棧隔壁,就有家飯館張著這個旗號。進城沒多久就找到。

「大吃家」對街的角落,已經蹲了七、八個叫花子。客棧、飯館外頭,常有人這麼等著。有時候店主大發慈心,會把剩菜拿出來施捨。我把頭臉弄得髒亂一些,也過去蹲著。

料得沒錯。

晌午的時候,一夥人來了。都是捕役衣著,喳喳呼呼的。路上的人能閃的都躲開。那個叫二哥的大塊頭,正帶頭走在前面。他腰上別的,劍鞘暗紅,正是我那一把。我心頭一陣亂跳,五味雜陳。

他們到了大吃家門口,有人出來殷勤招呼,只聽一陣客套和「恭喜」之聲。可等一下怎麼把劍搶回來呢?我本來想好的路,這時只覺都走不通。

蹲在那裡發愣的當兒,大吃家有個女人出來,吆喝著放了兩個碗在地上:「朱大爺慶壽,賞你們吃的。還不快來謝恩!」

要飯的一哄而去,朱大爺朱大爺的叫嚷著。

我雖然肚子也餓了,可也不想去搶那些剩菜殘羹。一個人蹲在那裡也不是個辦法,就起身走走,等他們快吃好了的時候再回來。

朝捕役來的方向沒走多久,就看到衙門。

門口立著「肅靜」、「迴避」兩大塊牌子。再走近些,門口守著一個人,剛吃好飯的樣子,在剔牙。他朝我看了一眼,剛瞪起眼要叱喝什麼,卻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又沒出聲。

這城裡路上人也不少,剛才迎面過來幾個人,也有那表情。這次我順著那衙役的表情回頭望了一眼。

身後七、八步,悄悄地站著一夥人,正是剛才去大吃家的那幾個。叫二哥的站在頭裡。他們一路沒出聲,看到我發現了,幾個人快速散開,封住我去路。路上看熱鬧的人也都擠過來。

一名衙役說:「二哥,你的眼力真好。真是這小子。」

二哥說:「現在差多了。沒叫老闆娘出去試那一下我還不敢確定。」他笑咪咪地踱向前:「你真好大的膽子,怎麼敢回來?」

我腦子有些轟轟的:「把我的劍還我。」

二哥愣了一下,看看自己腰間的劍,哈哈笑了:「你為了這個回來啊。」回頭朝身後一人說:「朱大爺,這裡也有個愛劍的人呢。」

朱大爺三十來歲,長得人模人樣,一身綢緞,今天過生日,臉上更帶著喜氣。這時我注意到,他這個壽星今天腰間也佩著一把劍。

我悶得有點難受:「我的東西,還我。」

二哥哦了一聲,沒理我,回身走過去跟朱大爺附耳交談了一陣又回來。

「這樣吧。」他說:「你這個江洋大盜,上次有人劫法場,逃過一命。這次回來,理當馬上把你拿下。可是呢,」他再轉頭看看:「幸好今天朱大爺慶壽。他平日就愛劍,也是使劍的名家。剛才我跟他商量過,你陪他走幾招,能贏了他,就把劍還你。如何?」

這不必想就可以回答:「當然好。那在哪裡?」

二哥說:「咱們都到了衙門門口,就到裡面去,在院子裡。」他看我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贏了,我開大門送你出來。」

「說話算話?」

「我王風說過的話,這城裡哪個人不知道鐵板釘釘?」他說到後面那句特別揚高了聲音,還張望了四下。「大家幫我作個證吧。」

他那些兄弟帶頭響應了聲:「好。」

四周一陣喧譁起鬨。

我的膽氣大增,也說:「好。」

王風說了句:「請。」

然後我就走進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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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下: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六回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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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下: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六回】下篇

到了潭邊,嬋兒要我解開衣服。她沒害羞,我也沒。直到舀起水,從頭頂沖下來,沁涼的水才把我帶回現實。

「太好了,都沒受傷。都是老虎的血。」我光著膀子讓她看了一遍,她聲音又恢復平日的輕快:「那你自己洗吧。我去幫你找衣服。」

她起身,聽她叫了聲「爹」。

江嶽站在不遠處,背上、手上都有東西。他看著我們,臉色很陰沉。

「我們今天殺了隻老虎!」嬋兒跑過去。

江嶽放下東西,快步過來,幫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們去了林子裡?」他的聲音還是悶悶的。

「是我叫他去的。」嬋兒搶著回答:「下山的時候碰到一隻這麼大的老虎。」她雙手拉開,比了個好大的手勢。

接著她就嘰嘰喳喳地把經過講了一遍。怎麼去了樹洞,老虎怎麼掙扎,我怎麼死命抱著老虎脖子,老虎爪子怎麼差點撕到我後背又終於僵在那裡不動,她以為我死在老虎懷裡等等。

「真是胡鬧。遇上老虎可是好玩的?」江嶽的口氣也終於緩和下來。

他又看看我:「你能殺一條老虎,還真是有本事。」

清洗過,吃完晚飯,我總算魂魄都歸位了。可腦子裡又不時翻騰些問題:假如那個時候我沒有先揮棍子,而是先轉身去看會怎樣?假如是牠的爪子先抓上我的肩膀,而不是我先打到牠腦袋呢?假如老虎倒地,我沒有一撲而上,而是先跳開呢?假如……

一個個「假如」在我腦子裡打轉。每個「假如」都讓我一身汗。隨便哪個「假如」發生,我都沒命了。嬋兒也是。

但是看看嬋兒,又想到那一路在牽著我的手,我心底又像是開出了那叢紅花紫花。我從沒握過女人的手,更從沒敢妄想過握嬋兒的手,而今天卻如此幸運。

那天夜裡,江嶽頭一次讓我們兩個人留在屋外說話。以前江嶽看我和嬋兒單獨在一起都會盯著,那晚他就讓我們兩個看星星,自己在屋裡。

在第一天看嬋兒吹簫的那塊巨石上,她坐一頭,我坐一頭。我們在看月亮。明天中秋,空中的明月,再沒有那麼大那麼圓的了。

我要嬋兒把白天的歌詞講了一遍給我聽。

「花花春日奇。」我想著自己心底的花,讚嘆一句:「我真喜歡這一句。」

嬋兒沒理我,小聲說:「今天真虧了你。」不再像剛才那麼興奮。

我想起件事,嘆了口氣:「今天如果我那把劍還在就好了。」

「不用劍啊。你的棍子比劍還好用啊。」

可是,我想,不行。以後我們可能不只碰上老虎,還會碰上壞人。他們可沒法用棍子打發。

「我得把劍找回來。」我說。

「傻子。」嬋兒說。

月光下的她,臉上似笑非笑。

「今天我爹把那塊布買回來了。我幫你做的衣服就快做好了。」

我聽得痴了。也看得痴了。

我們在那裡坐了很久。

你看過夢中的星空嗎?

或者,星空中的夢?

那大大小小的銀色光點,不是掛在我們頭頂,而是灑在我們四周。

星星,細小得我一伸手就可以撥亂一片。

星星,又大得讓我可以攀爬而上,坐上月鉤,低頭看她。

我們,就那麼坐在那裡。很久很久沒說一句話。

星星,不讓我們出聲。

不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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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下: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六回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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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下: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十六回】上篇

我們就坐在那裡,聽著偶爾一片樹葉落下的聲音,吃了帶來的餅。

嬋兒沒再開口說話,我也是。

我心頭一直有什麼滿滿的,就怕一出聲會洩漏。

嬋兒站起來的時候,我也起身,鑽出樹腹,往山下走了。

我們默默地走下山。林子裡只有我們的腳步,還有我偶爾拿棍子撥弄草叢的聲音。

嬋兒停下腳步,去一棵樹底蹲下。早上來的路上,她看到什麼奇花異果,就會採進簍子。

她叫我。

過去看,有一叢花。都是紅色的。其中單一株卻是紫色,比其他花都高。

看了一會兒,嬋兒說:「這花長得太好了,我不捨得摘。」

她起身。

我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剛才你唱的歌真好聽。」

她抬頭嫣然一笑。

「我爹不讓我唱。只讓我吹簫。」

「為什麼呢?」

嬋兒臉紅了一下:「不知道。是我媽還活著的時候聽她唱的。」

才要說什麼,看她臉色突然不一樣了。她在看我,又好像不在看我。

我剛要開口,嬋兒輕輕地搖了搖頭。很輕很輕地,幾乎像剛才樹腹裡落下的那片樹葉。

她清澈的眼睛好像縮進去很深,也很慢很慢地朝我右手的方向瞄了過去。

右手。

我脊梁刷地涼了,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剛才她不是在看我,在看我身後。

我也慢慢地呼吸了一口。

我腦子還在想著要不要轉身去看看,身子卻突然用力轉過去,全副力氣都使在棍子上朝後頭揮了過去。

在差不得絲毫的瞬間,棍子結結實實砸上了一頭騰身躍來,利爪已經到我眼前的老虎頭上。棍子斷裂和老虎的悶吼同時響起。

老虎摔在地上,前腳的利爪還在空中,空門大開,我想也沒想,就撲進牠懷裡,手裡斷掉的棍尖,頂進了牠的喉嚨。我用盡全身力氣往裡頭捅進去。

老虎卡在喉頭的吼聲像悶雷般響在我耳邊。牠想把我掀翻,但我什麼都不管,就是絕不鬆手,用力地往裡頂。我要把自己整個人頂進牠喉嚨。

回過神來,我還在牠毛茸茸的懷裡。

老虎已經不動了。撐起身,看到斷掉的棍子從牠喉嚨進去,眼窩出來。牠的身上都是血,喉嚨的洞還汨汨流著血水。我的頭上、臉上,到處是熱糊糊的血,右手從那個血窟窿裡掏出來,黏搭搭地沾著血肉。

立起身,輕飄飄的。有那麼一會兒,林子好像在慢慢地移動。

嬋兒站在那裡,跑了過來。我一個踉蹌,又摔在地上。

後來我怎麼和嬋兒跌跌撞撞地下山,都記不清了。腦子一片空白。

老虎那差一點就搭上肩來的爪子、一口齜咧開的利牙,和身上、臉上冒起來的血腥味,像波浪般晃動著我。

我又感覺得到左手被一隻手握著,那手柔柔軟軟的,卻又緊緊地牽著,給我安定的力量,又讓我暈眩。

回到家的時候,天快暗了。江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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