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你們一定看煩了最近我寫的嚴肅又沉重的文章（你們很快就會又看到一大篇），我也這麼想，所以就應《中國時報》的浮世繪版之邀寫了篇文章，今天登了出來。浮世繪因為篇幅的關係，刪了兩題，所以這裡刊登的才是全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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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極自我評量表 歐吉桑

我第一次意識到「歐吉桑」這種「人」（或者說，這種現象）的存在，在大約二十年前。

那次，聽一位剛離婚的女士傾訴她的遭遇。她自己在工作和家庭之間奮力而為。印象最深的，是她親手漿燙先生所有的襯衫，每天睡前為他搭配好第二天的穿著，掛起來。早上準備當天的午餐飯盒等等，就更不在話下。她自己，又絕不是什麼黃臉婆，而是光鮮亮麗的上班族。

然而，她先生卻跟一個小女生跑掉了。她先生是一家大企業的中階主管，一直希望有機會更上層樓。等了多年，公司空出了一個高階職缺，可是在人事放榜的 時候，佈告欄裡的名字並不是他。就在這位先生自己強作無事，故作鎮靜的時候，現場一起看人事佈告的一位小女生同事，卻放聲大哭，為他打抱不平。

一個年輕女性的眼淚，沖洗了一個中年（或者更年期）男士對自己工作能力與生命的懷疑，但也沖潰了他和家庭、子女一切穩定而單調的栓綁，因而決定追求新的人生。

我從那個先生的身上，頭一次感受到「歐吉桑」的心理，以及「歐吉桑」的存在。在那之前，以及之後很長的時間，我都未曾把自己和「歐吉桑」做任何聯想。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相信，不論我的年齡和形貌如何變化，我心底一直有個十八歲的自己。一九七四年來台灣剛出松山機場，那個九月底雨夜的氣溫，還 一直逗留在我皮膚上；大二住台大法學院宿舍，撐枴杖的人喝醉酒還可以翻牆而入的能耐；剛進出版社的時候，自己是公司裡最資淺的那一個小毛頭的心情，種種記 憶、印象、想像在心底混而形之，讓我始終是一個一直用十八歲的心情和眼睛在張望這個世界的人。十八歲，怎麼可能和「歐吉桑」有任何關聯？

然而，事實的演變，是不以個人的意志而轉移的。

工作了這麼久之後，經常成了人家口中的「前輩」、「先進」、「大老」倒罷了，因為你知道那裡面絕大部份只是客氣與禮貌。

我真正的震撼教育有三次。

我經常出國，登機的時候又總要麻煩地勤人員幫忙推輪椅。多年以來，推輪椅的人來來去去，但他們都習慣稱呼我為「這位大哥」。兩年前，忽然聽到一位地勤叫了一聲「這位老先生」，我嚇了一大跳，以致於後來被另一位叫了一次「老公公」的時候，都沒感覺到那麼大震撼。

再來，和我們公司一位大家都稱之為「廖公」的同事出差去法蘭克福書展。那天我們在書展對面的飯店裡請一家同業吃早餐之後，出來想埋單的時候，櫃台服務人員看看從我身後走過來的「廖公」，對我說：「Your son already paid it.」（你兒子已經付了。）

這也不打緊。西方人看不準東方人的年齡嘛。可是…..

自從我有了一個年紀和大兒子相差達二十歲的小兒子之後，能抱著小兒子，再由大兒子推我輪椅出門散步，遇上社區裡的隣居頷首微笑，引為人生一樂。有一 天出差回來，我那個一向不露什麼表情的大兒子，跟我淡淡地轉達了一下別人的問候。前一天他自己抱（當時兩歲）的弟弟寶比出門，「隣居問寶比：你爺爺又出國 了啊？」

這最後一個打擊來了之後，你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再怎麼自以為生龍活虎，你都不能不承認，你得隨時檢查一下自己的歐吉桑指數了。歐吉桑不可怕，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是歐吉桑。不是嗎？

以下，是一些可以參考的自我檢查題目。

• 1. 有沒有經常檢查牙齒的變黃與鬆動、鼻毛的突出情況？
  A. 一日三省吾身
  B. 每天早上
  C. 偶爾想起來的時候
  D. 從來不曾
• 2. 你的頭髮是下列哪種情況？
  A. 希望不要只留這麼稀稀疏疏的幾根，乾脆全秃還比較好
  B. 希望能有一邊頭髮的長度可以撩過秃掉的頂門，看來好像還有一頭「秀
  髮」
  C. 頭髮白得不夠，寧可希望白得更多一點比較好看
  D. 頭髮的黑度與密度都從來不是問題
• 3. 看鏡子發現兩邊眉毛有幾根（或一撮）又長又捲的時候，你會
  A. 很高興地想到這是「壽眉」，要好好珍惜。
  B. 不知道該剪掉，還是該保留。
  C. 打電話問朋友，自己和郝柏村的長相是否有相似之處。
  D. 揪起來就拔掉。好痛。
• 4. 去西門町，看到那些等待援交妺的「老哈」，你會
  A. 躲在遠一點的地方，偷看他們怎麼開始搭訕
  B. 注意「老哈」的低胸開口襯衫裡，有沒有戴長條項練
  C. 打量援交妺的短裙
  D. 覺得噁心
• 5. 喝酒的時候
  A. 悲從中來，毫無來由
  B. 前半段一切記憶清楚，突然「關燈」，什麼也不記得
  C. 從頭到尾醉得人事不醒
  D. 醉了正好滿街撒野
• 6. 發現自己把馬英九說的「能力」誤聽成「兩粒」的時候，
  A.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B. 會自己掏掏耳朵
  C. 哈哈大笑
  D. 開口大罵馬英九的發音怎麼這麼不清楚
• 7. 上床後，朋友打電話來說，有家很棒的夜店開張了，今晚就去看看，
  A. 很覺厭煩
  B. 想起最後一次去的那家夜店服務真差
  C. 說這個週末再去吧
  D. 披衣即起
• 8. MSN上接到一個女性含情脈脈，一語雙關的一句「我等你」，你最可能的回答是
  A. 默念來生有機會再相見吧，顧左右而言他
  B. 「等我發財嗎？」
  C. 「不要等我了。」
  D. 「那我過去吧。」
• 9. 路上看到十來歲的辣妺帥哥騎著機車進賓館，
  A. 嘆氣，直覺世風日下
  B. 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種種，恍若隔世
  C. 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種種，宛如昨日
  D. 趕快打電話給自己可以打電話的人
  
• 10. 別人跟你談任何事情，
  A. 你都可以「想當年，我們那個時候……」
  B. 你都可以全知式地指出他的問題
  C. 你從頭到尾說「是ㄇㄚ」－－讓他搞不清你是說「是嗎」還是「是嘛」
  D. 你從頭到尾靜靜地聆聽
• 11. 請一桌客人吃午餐的時候，一不小心放了個出聲的屁
  A. 可以若無其事地繼續談話
  B. 趕快搖頭晃腦：「天地玄黃，雷聲隆隆」
  C. 趕快「哈哈哈哈」地放聲大笑幾聲，讓他們搞不清楚剛才的聲音來源
  D. 臉紅脖子粗地說一聲對不起
• 12. 自己退伍後工作了二十年（或更長時間）的公司，把你資遣了，於是
  A. 從此不再和任何人聯繫
  B. 和「菜籃族」一起進出股市為業
  C. 努力尋找另一個新的工作機會
  D. 拿所有積蓄進行創業
• 13. 旅遊到一個遙遠國度的偏僻山腳下，遇見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彼此卻大放其電，相見恨晚，於是在聊了兩個小時的天之後，
  A. 咳嗽兩聲，就此別過
  B. 問她願不願意留個email聯絡
  C. 問她今晚所有的時間能不能都留給你
  D. 決定就此留下和她耕種田地，台灣的一切一切，都就此拋棄
• 14. 在別人經常以為你「理性」、「沉穩」（或其他表面印象）之後，你是否願意流露自己十八歲毛頭（或其他沒被人發現）的心理傾向？
  A. 絕不，有損形象
  B. 管他呢。人哪有不露馬腳的？嘻嘻。

計分法：　

1至13題　每題A. 4分　　B. 3 分　　C. 2分　　D. 1分
第14題是加權題　選A者，加10分；選B者，減10分

【計分評量】

■44分以上　　你是「歐記桑」──「歐吉桑」的印記既深且固也。人生不再有什麼新的變化。請好好保養身體，以含飴弄孫。

■43～30　　你是「歐吉桑」。相當慈眉善目，只是偶爾還擺脫不掉往日情懷。

■29～16分　你是「歐雞桑」──略有「歐吉桑」的身影，但別人還看得到你的雄雞氣息。

■15分以下　你還是一隻小公雞。如果不願意有那個「小」字，拿掉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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