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睡了好長的午覺起來，精神集中不起來，只好打開電腦，寫寫我家的兩隻貓。

我本來以為自己是dog-people，不是cat-people。小時候家裡養一隻大黃狗，名叫德利，是最好的玩伴。冬天曬著暖暖的太陽，幫德利梳理身上的毛，牠緊緊地貼身側躺著，舌頭長長地伸出來急喘著，身上又傳來一點尿騷味，那是極親膩的回憶。中學時候，冬天的夜裡回家，無人的街道上頂著呼嘯的刺骨寒風前進，才剛拐過一個街角，離家還有幾十公尺，就聽到德利已經狂吠亂叫。等到了門口，掏鑰匙的當兒有牠迫不及待撕抓門縫的歡迎，開了門，那就更要撲上來管你會不會摔倒。那是極溫暖的回憶。

相對而言，家裡雖然也養過貓，但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可以記得那隻貓整天屋頂簷下竄來竄去的，也記得牠後來因為吃了老鼠藥回來死去的夜晚我和妺妺哭得很傷心，但是卻總構不成回憶的一部份。

所以我想自己應該是dog-people，不是cat-people。

可哪知道，近十年來有了兩隻貓在身邊挨挨蹭蹭。

開始的時候，是J帶來一隻mumu.
這個當時七歲的「陪嫁丫頭」剛過來的時候，敵意甚深。開始我想示好，牠總是粗起尾巴，張牙咧嘴地嘶嘶作聲。我不想自討沒趣，也就沒怎麼搭理。過了幾個月之後，有一天下午趁著J不在家，我想非要好好馴服牠一下不可，就乾脆你嘶嘶，我吼吼，跟牠正面交鋒。最後我把牠逼到了一張窗簾後面無路可退，牠也悲憤反擊，在我手上抓出一道傷口。

那場戰役後，雙方堅壁清野，進入真正的冷戰階段。J倒毫不以為意，好整以暇地把mumu抱在手上，開示我說，「反正我們快要搬家了。你放心，搬家之後，牠到了陌生環境，你就是牠熟悉的親人，牠就會跟你好了。」

我心想，哪有那麼容易。

還真的。不久我們搬進一個新居，開始的時候沒覺得，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在趴著床上使用電腦的時候，這隻身上一團雜黑，很不起眼的貓咪（後來一位貓咪專家說是「火焰貓」，但我們總覺得更像是「玳瑁貓」），第一次上床，在我身旁幾十公分處溜了一圈。之後的情況，就急轉直下。是那當天還是第二天，牠就不知怎麼那麼理所當然，又端莊自在地輕輕走進我在打電腦的臂彎，身子一矮，就下巴剛好擱在我的右臂，尾巴剛好搭在我的左臂，舒舒服服地躺下來了。

不同的語文有不同的表達方式，這個情況我只能用英文的amazing來形容了。怎麼會兩軍對戰，沒有任何談判或協議，另一方就如此這般地和你耳鬢廝磨起來？我幾乎還來不及跟J表達對她判斷之準的讚嘆，第二天mumu已經再度來到我的臂彎，並且乾脆翻個身，肚皮朝上地打呼嚕給你聽了。

J只聳聳肩：「這是說，牠完全是你的了。」

大約從那時，我開始體會到養貓的樂趣。

那段時間，我們家只有J，mumu和我三個成員。J每天等我回家，mumu也是。開了門看到牠，只要叫一聲mumu，牠就會翻身躺倒。再叫一聲，牠就嚶嚀回應一聲，翻個身。再叫一聲，牠就再嚶嚀一聲，又翻個身。mumu的表現方式和德利完全不同，但卻讓我重溫當年德利每天歡迎我回家時候的感受。

後來，我要和J一起去香港三天。才三天嘛，J就把mumu的飯碗準備了足夠的量，喝的水，貓沙等也都安排妥當。我們很安心地出門了。

三天後回到台北，我們開門進家裡的時候，那個情景是很難忘的。

過了傍晚時分，電燈還沒打開的室內黑黝黝的。我們才叫了兩聲mumu，先是聽到一聲一時不知怎麼形容的回應，然後就著走廊上的燈光，看到一隻貓腳步有點踉蹌地走進我們的視線。
進了屋子後，我們才發現，給mumu準備了三天的糧食，幾乎一動沒動。mumu絕食了三天。也在那時，我想到應該如何形容剛才牠的回應聲音了。

幽怨。

J 抱著牠在親熱的時候，我有點可以想像當初J去領養牠的情景了。J去貓店的時候，看著一堆小貓咪不知該怎麼挑的時候，有一隻她後來說身上有點破抹布顏色的小貓，拚了命地想竄到最高的地方引起她的注意。

有了第一次說牠「幽怨」的經驗後，那以後，三不五時，我就想到mumu真是一隻幽幽的貓。
不說別的。說牠自己身上的顏色本來就一團雜黑，卻又專喜歡停留在一些黑黝黝的，暗暗的東西上好了。像我的黑色西裝褲，以及黑色的電腦包，就是牠最喜歡的棲身所在，睡眠所在。

mumu太喜歡把自己化到一些深色的背景之中了。尤其，在另一隻貓咪出現在我家之後。

欲知此話怎說，且看下回分解。

 mumu最喜歡的位置和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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