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個擁抱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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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同時刊載於08.09.19《中國時報》。這裡的文字略有調整。
我十八歲從韓國來台北。那天晚上,飛機到了台北,出了松山機場,外面天黑黑的,下著雨。有一個朋友的姐夫來接他,問我有沒有人接,我說沒有,他們就邀我去他家住一晚,第二天再送我去學校宿舍。
我的台灣記憶就是這樣開始的。那個一切都未知,未知裡有黑暗,黑暗中卻充滿著各種可能的印象,是永不會消失的。
一九八七年,我在松山機場附近上班。冬天的台北,早晨上班等在紅綠燈口的時候,抬頭看到的天空雖然是灰濛濛的,但卻可以感受到臉頰為之微微發麻的震動。解嚴前後,台灣的空氣之中,充滿著可以實質感受到的震動。
一九九○年,我去中國大陸出差。回來的時候,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出國之前鬧得不可開交的國民黨主流與非主流之爭,有什麼最新發展。偏偏一路就是沒有台灣報紙可看,勉強拿起香港報紙來翻翻,看不到什麼相關新聞,但是等飛機一落桃園機場,就知道從報紙到電視,從大街小巷到計程車,沒有人不在繼續為政治熱加溫。
我那是第一次體會到,台灣幾十年的政治禁忌打開之後,像是開閘的洩洪,不可能在幾年之內停止。而大眾媒體基於為「大眾」的興趣服務,難以不為政治熱加溫。但,那也是window 3.0風光登場,微軟才剛要開始改變這個世界的時候。所以想到身為書籍的出版者,可以,也應該避開一些大眾話題,以政治熱之外,政治熱之後的議題,為讀者做點事情。於是我出版了一個Next系列。
我的心底,一直在好奇,台灣的政治熱到底會燃燒多久。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會邁出這個政治熱,而進入下一個階段?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四周絲毫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政治熱仍然在到處都燃燒得很歡。即使是今年的總統大選也仍然如此。
所以前一陣子,有天中午和朋友吃午飯的時候,倒突然有個感受。
談論著最近不論大家是屬於哪一個陣營,都為政治人物的種種而感到失望、疲累、無力,我頭一次覺得等待了快二十年的答案,終於浮出來了。任何事情,都不會發生得沒有另一面的意義。大家為政治人物的種種而感到失望、疲累、無力的時候,也是政治熱可以開始降溫的時候了。
在我自己的心裡,倒把今年,二○○八年,和一九八七年那個感覺到空氣中有震動的台北連繫到一起了。我跟朋友說,「今年才是我們的解嚴元年吧。過去二十年,不過是『後戒嚴』的二十年。」過去二十年說是「後戒嚴」,因為太多人為之燃燒的熱情、借用的工具、偽裝的外衣,都仍然是取之於「戒嚴」。而只有當這些延續自「戒嚴」的熱情、工具、外衣都耗用到難以繼續使用的現在,我們才可能真正開始準備進入「解嚴」的時代。
就算從一九五○年算起台灣也「戒嚴」了四十年。如果我們才只花二十年就能渡過「後戒嚴」的階段,那是很快的一段時間。
朋友看我說得開心,就問我自己準備怎麼開始面對這個新的階段。
我把十八歲來台北的那個晚上的感覺說了一遍。我還是覺得我看到的是一個天黑黑,下著雨的晚上。但是未知裡有黑暗,黑暗中又充滿著各種可能。
我回答他:「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擁抱這種可能,但是我知道一定要改變我的擁抱姿勢就是了。」
也因此,把這段對話記了下來。
3 Comments
我的看法卻是,政治熱還會持續下去好幾年…不知道盡頭的好幾年…
因為經濟持續惡化,不可能阻止政治人物繼續炒作,也不可能阻止人民把怨氣發在政府以及政治人物身上,從而又再一次被媒體鼓動、被政治人物利用…
我的看法比較悲觀…雖然也想看到好一點的事情,不過依照目前的局勢看來,那是不可能的….
看到毒奶事件以及今日關於劉揆被葉委員質疑時不敢喝下被說成沒問題的飛燕牌奶水的場面,不禁讓我們也想對新政府換一個擁抱的姿態。
像這種場面,要大家不印象深刻還真是不行。不過馬牛上任最高興的大概不是全民,而是自由時報與民視吧,因為他們再也不用造假新聞或者扭曲事實做報導就能很好的用真實的事件修理國民黨政府了。
真是可悲的台灣。我們將面對做錯事的人不用接受法律制裁,蔑視人命的官員不用下台以示負責的時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大家都叫我們要理性,直到我們的生命被理性奪去為止。
政治熱潮要退,只能有一個途徑,那叫做政治人物做的事情高明到不用人民操任何心,同時人民下一屆要讓誰繼續做也非常清楚,至少要讓過半數的人有這樣的認知。而不是政治人物無能到讓人民也感到無力,這樣不會讓熱潮冷卻,只會加溫。
從弊案、風災、毒奶,沒有一件處理的好,實在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個有能的政府該表現出來的樣子。而對於希望地圖的遲遲不回應,以致於馬英九總統先生對於風災受害家屬承諾一週內調查真相的事情也未能履行承諾,這如果不是馬英九先生本人低估了或者說他完全對「時間」沒有認知,也就是說他對他所掌控的政府一件事需要多少時間可以辦好,一無所知。所以他信口開河,亂七八糟。
再這樣下去,我不跟綠營的明年一起拉你下台,我還真對不起當初投給你那一票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