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生給我們保留的世界,和一張通行證】
「旅行者常常認為,任何人都會攝影,所以這門藝術只要一個下午便能學會,且只有在絕對必要時才需要加以研究。多年來,我不斷嘗試修正這種錯誤觀念,卻徒勞無功。我個人已涉獵這門藝術超過二十五年,仍持續埋頭苦幹……..我盡力邁步,只能勉強跟上。」
這是距今一百三十年前,來自蘇格蘭的約翰.湯姆生(John Thompson)說的話。
幸好他做了那麼大的努力,伴隨他在十九世紀末遠東十年的旅行,用攝影留下了無比珍貴的旅遊文學與攝影紀錄。
《湯姆生鏡頭下的晚清中國: 十九世紀末的中國與中國人影像》(Illustrations of China and Its People)正是其中的代表。
湯姆生很完整地保留了一個世界。他的本意,是讓當時對遠東、中國無所認知的世界其他地區的人,可以經由他的文字和攝影進入這個世界。事實上,他也為一百三十多年後,即使本身就一直居住在這個地區的人,也打開了進入他所保留的那個世界。
湯姆生在這本書裡的旅行,是由香港出發,到臺灣,再到臺灣,回汕頭,北上廈門,再上海、南京,沿長江到四川,再北上到天津、北京,最後到長城。
他不只是用鏡頭真實地記錄了那個時代的時空樣貌,最難得的是,他把鏡頭下一個個的人都給予了生命,因而即使時隔一百三十多年,今天我們看到那些或低首,或他顧,或直視我們的人,他們的氣息如在眼前。
而湯姆生要做到這些,遠不止要跨越攝影技術的挑戰。
『凡熟悉中國人和他們根深蒂固的迷信,就會知道,要執行這個任務所牽涉到的困 難和危險。有些地方,人們壓根沒見過白種人。識字階層則相信,世人應小心避 開各種邪靈,其中最應極力迴避的,莫過於「蕃鬼」或「洋鬼子」。他們化為人形, 出沒人間只圖己利。他們藉助神奇視力,得以透視天地間的隱秘財寶。我因而被 冠上不祥風水師之名,我的相機也被視為巫術的法器。加上我用自然或超自然的 方法所造就的非凡眼力,賦予我看穿岩石和山巒的能力,可以洞察當地人的靈魂, 並以巫術製造出神奇的圖片,它同時會令相中人元氣大傷,並很快一命嗚呼。……..人們不只一次地朝我扔石頭, 或是用其他各種粗暴的方式對待我。而且,愈是在那些大城市,對外國人的憎恨表現得愈是明顯。』
然而,他也有奇特的收穫:
『在很多鄉村地區,不管是與歐洲人有來往的地方官員,還是那 些因與西方的交流而受益匪淺的普通民眾,都向我展示了他們的友好,給予我這 個外國人最真誠的款待。試圖用照片來說明旅途見聞,是一項新奇的實驗。……..總之,我對這項任務樂觀以對,也希望我所採取的方式能夠讓其他旅人有 所依循,因為這些照片所呈現的忠實影像,能夠讓讀者以最近的距離,來檢視相中的情景。 』
在臺灣的部份,湯姆生為一張木柵平埔族兩名女性的照片這麼寫道:
『謹此向這群木柵主婦們致以最高的敬意;她們打的是一場光明正大的抗戰,在曠 野中對抗歲月無情的蹂躪。族裡在時間抗戰中最身經百戰的退役戰士,對於以胭 脂、假髮或是染髮等防禦工事來遮掩歲月痕跡的心虛,大概會嗤之以鼻。晒得黝 黑而爬滿皺紋的雙頰,加上幾縷因年歲而斑白的鬢髮,不僅使她們走到哪裡都備 受敬重,更擁有通行證一般的效力,可以確保她們安然穿越敵對部族的領土。』
其實,我們也可以用類似這段話的文字來向湯姆生致以敬意。
不同於各種歷史書寫會因為政治需求而塗脂抺粉,湯姆生也以他的攝影為那個時空留下面貌,讓我們得以擁有通行證一般的效力,可以感受到那個世界的真實。
不知道你是否在疫情的影響下,想要到遠方旅遊而不得嗎?
何不進入湯姆生鏡頭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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