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刀鋒: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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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的刀鋒:阿鼻劍前傳連載之第九回】
刑場設在城外,圍觀的人黑壓壓一片。
那個年頭到處死人,地方官砍頭像切菜一樣,可不知還是這麼多人愛看。
獄卒押著我踉蹌走了過去,同房那個人也用板子一路拖在後面。
進去場子中央,裡面不只我們兩個。六、七個人早跪在那裡,臉上長黑瘤的,和他的兄弟也在。
他們大概這兩天喊冤枉喊到啞了,現在都沒有出聲,一個個呆呆的沒有表情。
很奇怪地,從知道到要砍腦袋了,我倒沒多大驚駭。糊里糊塗進了牢裡,一路失魂落魄。可看到那些呆若木雞的人,我的精神突然回來了。
我是想看縣太爺的好戲,落得這個下場,罪有應得,倒也罷了。那幾個做買賣的兄弟,好好人家,怎麼布料被搶,還落得要人頭落地?
當時我還沒見識過父母官真要作起惡來是什麼德性,頭一次這種經歷,真嚇醒了。
同牢房那人,前一天晚上開口跟我說話,說他會看相,我不像短命的。他說得認真,可現在秋風瑟瑟,我跪在這裡,腦袋這就要掉了。
不過,想到一件事又覺得這怎麼可能。
那個瞎子的身手我見識過。縣城裡的官府有人攔得住?哪可能。
縣太爺自己是高人?我胡思亂想。
一夥衙役折騰了一陣,把兩膝被毀的那人也固定住一個位置,跪坐在我身旁。
嘈雜的人聲安靜下來。
安了張錦布桌子那兒,一個官太爺先是慢條斯理地踱了過去。
他沒多大個兒,白面無鬚,容色和藹。完全不是我想像中凶暴之相,也根本不可能是什麼深藏不露的高人。就是那麼一個縣令。地方父母官。
錦布桌子下首,放了兩張椅子。
縣令立在那兒,在迎什麼人。
我看見兩個人往他那兒走過去了。
頭一個,一身綠袍。戴著一個奇形怪狀的冠。
第二個,一身紅袍。禿著個腦袋。
看到禿頭紅袍人的剎那,我愣了。有些事好像明白了,又一團亂。
這個當兒,場子裡有人朗聲說了些什麼。我看他腰間佩了把劍,那是我的劍!顯然是昨晚來問話的二哥。
大約是江洋大盜罪孽多端,惡貫滿盈,刻下時辰已到,就地正法等等。
縣令那兒丟出了幾個牌子。
劊子手和一名衙役先站到了臉上長黑瘤的人那邊。
刀光一閃,腦袋掉下來,血就標了出來。
衙役搶前一步,拿了個碗接了鮮血。屍體倒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端著碗送去那兩人坐的地方了。
戴著怪冠的綠袍人接過碗,抿了一口。他原來有點蒼白的嘴脣,染了抹詭異的紅。他舔咂了一會兒,搖搖頭。
衙役回來。
嚓的一聲,第二個人的腦袋掉了。又是一碗鮮血送過去。
綠袍人嚐了會兒,搖搖頭。
嚓的一聲,第三個人的腦袋掉了。再一碗鮮血送過去。
綠袍人又嚐了會兒,還是輕輕地搖搖頭。
縣令的神情不自在起來,就好像請人吃飯,菜裡冒出蒼蠅的不好意思。他朝那個二哥揚揚頭,嘖了一聲,一副好酒好菜怎麼還不端上來的樣子。
幸好第四個人的滿意了。
綠袍人碗才到嘴邊,很快就咕嘟咕嘟地整碗喝下去了。
他身旁的女惡揚著尖細的嗓子笑了起來。
縣令也起身,換上了歡天喜地的笑臉,打躬作揖:「太好了,第三天了,終於有大英雄滿意的了。」
綠袍人放下了碗,眼睛亮亮的,嘰哩咕嚕地說了什麼。
縣令瞪著女惡。
女惡說了一句:「他說這一碗還是不夠甜。」
縣令也跟著揚起聲來:「英雄說話了,還不趕快。」
就在接下來那幾個人腦袋落地的當兒,我明白了。剛才似通非通的事都想明白了。
綠袍人就是血惡。血惡嗜血,又非鮮血不可。江湖上傳說他開人膛腑,生飲人血的惡形惡狀,今天他是在細酌輕嚐。
這縣令哪可能逃得過瞎子之手。一定是血惡和女惡聯手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在回報。砍我們的頭來宴請血惡。
突然,什麼恐懼都沒了。只有一股怒火燒得我渾身發燙。
我覺得自己的臉漲得通紅,身體也有點微微顫抖。一個人模人樣的地方官,下賤到這種地步!
憤怒之外,甚覺慚愧。慚愧自己三腳貓把式,還敢出來混,還敢名之曰闖蕩江湖。三兩下子被人五花大綁,就要被一個骯髒的小芝麻縣令砍腦袋血祭。
如果再有機會,我一定要學得一身好本領!絕不如此為人所趁。
劊子手站到同牢那人身後。他剛才像是暈了過去,這時側臉看了我一眼。接著,他仆地倒下,血標了出去。
同牢的說我不是短命之人,還以事相託。只是目前看來除非天崩地裂,開個口子讓我滾進去。
旁邊有人唱了我的名:「江洋大盜平川……」
我大聲喊起來:「你這個狗官,我操你……」
一張破布塞進我嘴裡。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狠狠地盯著那群狗東西。做鬼也要跟他們算帳。
劊子手在我身後。
刀鋒、秋風,分不清是什麼的涼意襲上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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